她是谁

2023-09-11 11:38129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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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1.

傍晚十点,我正在医院照顾儿子,刚把他哄睡没多久。

童话书还没放下,我妈就给我打了电话,她的语气听起来很迫切,甚至透露着一股害怕的情绪。

「秦悦,你快和你哥回家一趟,家里…家里出现了不该出现的人!」

「不该出现的人?这是什么意思。」

「你嫂子回来了,是被两个警察送回来的,总之你们快回来,我一个人在家害——」

我妈平时说话粗声厉气,何时如现在这般轻声细语,小心翼翼过?像做贼一样。

她的声线颤抖,隔着手机我都能察觉出她的焦虑不安。

突然,她的话语被打断,那边出现了一道温柔的女声。那道声音出现,我的心立刻紧了一下,不受控的握紧拳头。

「妈,你在和谁打电话呢?」

「啊哈哈…和秦悦打电话呢,我叫她顺便带你爱吃的烧烤回来,你刚刚不是说饿了吗……」

说话的女人是我嫂子,于今安,她的声线我太熟悉。

把电话挂断后,我深深的看了一眼躺在病床上的儿子,在他额头上亲亲一吻后,便拿着外套快步离开了医院,往家里赶去。

我顾不上买什么烧烤,打了个车一路催促师傅加速,仅仅二十分钟就到了家门口。

我从包里掏出钥匙,发现自己开门的手在不自觉发抖。我试图冷静下来,深呼了几口气。

开门以后,第一眼,我就看见了沙发上那个熟悉的身影。

她黑色的长发披肩,转身看我,那张素雅温婉的面庞在我眼中放大。

钥匙「啪嗒」一声掉在地上,我的脚死死定在原地动弹不得。

她朝我扬起嘴角,语气轻柔道: 「悦悦回来了呀,你速度比你哥快多了。」

她话音刚落,我身后就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响,我哥推门而入站在我旁边。我扭头看他,他的衬衫后背上是一片汗渍,气喘吁吁,显然比我更着急。

「老公!」

我嫂子看见他以后,表情马上就变了,一副委屈害怕的样子。

她跑着拥入我哥怀里,我哥喉结滑动,双手耷拉在身旁不知所措。

「老公,我好害怕……我快吓死了,你终于回来了呜呜呜……」

我哥和我妈对视,我妈一直摇头,用手指着脑袋,大概是在示意我嫂子可能记忆出了问题所以才会这样。

我哥迟疑一会儿以后还是抬手在她后背轻抚,声线僵硬的出言安慰她。

「别怕,我在这儿,你这两天跑哪儿去了,你知道我们多担心你吗?」

嫂子双手紧紧环抱住他的腰身,头颅埋在他胸膛处,泪珠肆意的在脸颊上流淌,声音哽咽。

「我不知道,我醒来的时候就在一条大河边,我不记得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那里,浑身湿漉漉……」

「那你还记得发生了什么吗?」

我哥试探性的问她,她思索一番以后,双手抱住头,神色痛苦。

「我不记得了,我好怕,好冷……」

我哥观察了一番嫂子,我嫂子神色极其痛苦,疯狂的捶打自己的头,足足两分钟。我哥松了一口气,制止了她粗暴的行为。

「没关系,不记得更好。」

「今安,只要你平平安安的就行了,知道吗?」

2

嫂子的精神不太好,我哥费劲心思才把她安抚好进了卧室休息。

凌晨三点,我们三个坐在客厅沙发上。

我哥抽着烟,火光在他指尖跳跃,烟雾之下看不真切他的表情。

我妈在沙发前走来走去,已经走了十几分钟。

「儿子,你们不是说事情做妥当了吗?」

「她明明都死了,怎么会突然出现!难不成是厉鬼索命来找我们报仇的!」

说来有些可笑,我妈这人信佛。但她这辈子损德的坏事可没少做。

比如和我们沆瀣一气,把嫂子给谋杀了。

「够了!少迷信,你这么信这些,也不怕以后下十八层地狱。」

「那她到底是谁?」

我问出了所有人都好奇的问题。

我哥深吸一口,香烟燃烧殆尽到烟头,他吐出浓浓一团烟雾,把烟头按在烟灰缸里,形成一座小山。

烟雾散去,他的表情显露,在没有开灯只有电视光线的客厅里,凶狠淡漠得犹如索命的恶鬼。

「待会儿我进去确认身份,你们俩守在大门口,防住她。」

「不管她是谁,大不了……」

我妈紧张的闭了嘴,我也把头埋下,心跳如擂鼓,紧张的下一秒就会从嘴里跳出来。

我们都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可以杀于今安一次,也可以杀第二次。

但我实在不愿意重蹈覆辙这种事情。

我哥是个心思精明的人,他狠厉的目光剜在我身上,说出的话也毫无温度。

「秦悦,你想清楚当初一起做这件事的时候,是为了什么?」

「你也不想小宇死在医院吧。」

「如果不出手以绝后患,哪天于今安想起来一切去报警的话,大家都别想好。」

我贝齿狠狠咬住嘴唇,疼痛感也没有唤醒麻木的心。

我是个单亲妈妈,六岁的儿子小宇是我人生中唯一的精神支柱。但天灾人祸,小宇在去年年底检查出了白血病。

高昂的医药费我负担不起,于是我哥利用这点提出了谋杀嫂子,私吞她巨额财产的计划。

嫂子是孤儿,即便是死了,除了我们也不会有人在意她。

为了小宇的命,我不得不这样做。

我没说话,便等同于再次默认。

我早已和她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荣辱与共。

我哥起身,朝卧室走去,他怎样验明身份我不清楚,只能和我妈一齐堵在大门口。

墙上的挂钟滴答滴答,在整个客厅回响。突然,卧室里发出声响,再紧接我哥发出惨叫。

我和我妈刚动弹没几步,就见我嫂子从卧室里冲出来,她手上握着一把小刀,血液滴在地上。

她举着刀朝我们挥来,我妈害怕得连忙乱躲。嫂子抬腿,一脚踹在我的小腹上,疼痛感让我捂着肚子瘫倒在地上,使不上力气。

她抬脚准备走,我伸手握住她的脚踝,她狠骂了一句,就把我头踹向了一边。

我顿时眼冒金星,感觉额角有什么热乎乎的东西在流淌。

我妈看都不看我一眼,连忙冲进卧室。

「儿子!」

我晕乎乎的看向大门口,我嫂子跑了,她回眸时那个眼神很陌生,是以往的她不会拥有的。

3

一对三,居然还把人放跑了。

我和我哥都受了伤,我的额角被嫂子踹破,缝了五针。

我哥负伤更重,直接被小刀捅中了右下腹部,索性没有伤到要害。

我哥说她就是我嫂子肯定没错,因为她的左大腿上有一颗红痣,还有那个红色的蝴蝶纹身。

可是我心中的疑惑更重,先不说她为什么会有这么强的反抗能力,光是那渗人带着仇恨的目光,就不像她……

「可是嫂子一向温柔,怎么会突然这么厉害?」

我哥躺在床上,脸色煞白。

他咬牙切齿,手握成拳狠狠砸在床架上,发出巨大的声响,门外的护士不满,特意提醒了一声安静点。

「那个贱人在枕头下事先藏好了刀,我打算用替她按摩的借口趁她不备把她掐死,没想到她突然刺了老子一刀!」

「秦悦,你最好不要和我耍心眼。」

我哥神色阴冷,竟然会怀疑到我的头上。

我皱着眉着急为自己辩解道:「我没有,那晚我试探了她的鼻息,她早就断气了。」

「而且妈在她饭里放了三十多片安眠药,光是这个量她就活不了。」

嫂子有抑郁症,睡眠极其不好,所以只能靠药物入睡。

一开始的计划其实很简单,就是我妈在她餐食里放大量安眠药,等她没了生命体征后,我和我哥就开车带她到了最偏远的一片水域,把她装在尿素袋里,绑在大石头上。

这种情况下怎么可能还存活?

但她身上的一切信息都吻合,她不是嫂子,还能是谁……

难道真的像我妈说的,厉鬼索命?或者重生一类的毫无科学可言的现象。

我摇摇头,觉得无论是哪个情况都非常离谱,超脱现实,这不符合我二十多年来的三观。

我妈坐在旁边,紧张的一直抖腿。

我看见,她连嘴唇都在颤抖。

「她跑去报警怎么办?!她提前藏了刀子,肯定就还记得我们对她做了什么,也预料到了会再次被——」

「妈的臭婊子,一起生活了五年,我都不知道她居然这么会扮猪吃老虎!」

「所以我们怎么办?」

「怎么办怎么办!都他妈问我我怎么知道怎么办!」

我哥被问烦了,暴躁的在床上发泄情绪,伤口被拉扯,又开始渗出血液打湿纱布。

说不害怕是假的,如果她真的去报了警,小宇怎么办?

我妈呆愣愣的直哭,我哥也被情绪所左右,我告诉自己要冷静。

「我记得那边的道路都没有监控,还有水域那里,即使嫂子报了警,也没有证据能证明我们谋害过她,包括昨天晚上。」

「明天,我就去那边看一眼,如果水里没有东西……」

如果水里没有东西,那她肯定就真的是我嫂子。

第二天我驱车去了水域。

地方很偏远,开车都要一个多小时。

我下了车观察四周,没看见有人。我从车里拿出装备换上,然后跳入湖中,在大概的范围潜下去游了一圈。

我从小水性就好,前两年还特意学了自由潜水,所以肺活量极好。

在水底找寻了二十来分钟,呼吸越来越急迫,心跳声尤其明显,快要到极限了。

我开始往岸边游去,眼睛刚刚露出水面,一双脚出现在视线里。

我抬头望去,就看见嫂子站在岸边。她脸上露出的笑容带着玩味的意味,手上拿了根木棍。

「悦悦,你在找什么?难道,是在找我吗?」

4

她的嗓音真的很温柔,但却听不出一丝温度,甚至有种沁人心脾的毒在空气中蔓延。

我转身准备往水里游,没想到她动作极快的一把抓住我头发往前拉扯。

我的头发被扯住,头皮都硬生生的发麻发疼,她把我抓起来,然后再一闷棍打在我的头上,我被重力打入水中,又因为求生本能挣扎着往上探头,然后她再打,就这样循环,像打地鼠一样。

她把我抓起来拖到岸边,我被打得完全脱了里,犹如砧板上的鱼任人宰割。

血液混合着河水流入我的眼中,非常刺痛,入眼一片猩红,我第一次被深深的恐惧所笼罩。

她好心的掏出纸巾,替我擦拭掉这些污秽。

我的视线恢复正常,只见她又掏出那把小刀,小刀抵在我的小臂上。

嫂子的表情还是好温柔,她长相温婉,但今天的打扮妆容和以往却大不相同。

昨天的她还是不施粉黛一头温顺长发的模样,而此时,她那头直发被卷成了大波浪,脸上也化了妆,尤其是大红的唇,显得狂野不羁。

「那晚就是用这两只手把我丢进河里的吧?然后再用这两只手把我绑在石头上。」

「你哥这么怕水的人,苦差事也只能交给你做,简直不太像话。」

她用小刀深深在我手臂上划了一刀,口子很长很深。

化完这只手又划另外一只,很快血液就染红了我身下一大片。我开始害怕,害怕自己在她真正动手前失血过多而亡,我能感觉到血液在慢慢流失。

我明明看过四周,她是从哪里钻出来的呢?

「那晚在后备箱里没感觉,今天重新感受了一遍,又闷又热。」

我眼睛睁大,她的意思是她一直都在后备箱里,一直与我同在!

她一直等着我们到了这里,才对我下手,我第一次觉得眼前相处了几年的女人很恐怖,心思缜密得吓人。

她把我当做猎物一样玩弄,不然在车里的时候,在这里的时候,她想要我的命是轻而易举。

「不要杀我,求求你……」

「我都是为了小宇,我不是故意要治你于死地,饶过我……」

我躺在地上呼吸困难,胸口像压了一块大石头,紧张得咳嗽不止。

她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我,镇定自若的道:「我当然不杀你,你没了还怎么回去和你家里那两个臭虫烂虾报信?」

「我想要的是你们深深活在恐惧里,活在担心受怕里。」

「就这么简单的死掉,岂不是便宜你们。」

5

嫂子把我的车开走了,把我一个人丢在这片荒郊野岭。

我需要冷静,不然一定会死在这里。

其实就这样死了也不错,我手里沾满了鲜血,不论是别人的还是自己的,死了也算是解脱,但儿子怎么办?我不觉得我妈和我哥哥会管他的死活。

要趁着血流干之前离开这里,至少要走到大路上才会有一线生机。

我艰难的起身,看着两条血淋淋的手臂,只能加快步伐的往外走,离开芦苇地。

就在我快要虚脱之时,终于看见了过路的人,一对中年夫妇。在我倒下之际把我扶住,俩人的声音很嘈杂,我沉重的闭上双眼。

再次醒来时我已经在医院,手臂做完了手术,麻药过了,现在我的理智清醒,所以剧烈的疼痛让我流出了眼泪。

我妈给我办理了和我哥一个病房,我就躺在他旁边。

现在我俩双双住院,只剩下我妈还安然无恙。

「你怎么回事儿,为什么会弄成这样。」

我哥眉头深皱,面色不悦,还带着质疑。

我把那天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他们。

「水库下面,有尸体吗?」

「没有。」

「那肯定就是那个贱人运气好,所以死里逃生!我们被她蒙骗,才被摆了一道。」

「可是我感觉嫂子和往常不一样,很不一样……」

「能有什么不一样!不管是谁,我秦川遇佛杀佛!挡我路的人,都别想好过。」

「可不能说这些冒犯佛祖的话,要遭报应的!」

我妈的发言极其滑稽,她一边拜佛保佑自己说自己会多多行善,一边又干着最不是人的举止。

我现在最担心的人就是小宇,她如果对孩子下手怎么办……

我用身上最后的积蓄,给小宇请了两个高级护工,24小时轮流照顾,随时看护,不认识的人一律不让接近。

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好办法。

嫂子那天把车停在了大路旁,刚好有监控的地方。

我哥利用关系,用天网系统仅仅两天就查到了她目前的所在地址。

还没恢复好,我们就急急忙忙办理了出院,一刻都不敢耽误。我哥想在她真正出手之前干掉她。

出院的第一晚,我们刚到小区门口,就看见许多邻居对我们指指点点,嘴脸极其难看,似乎在嘲笑什么。

我妈这人最是这样,也讨厌别人对她这样。

于是她随机抓住一个脸熟的大娘,尖声尖气的质问别人在议论什么。

那个大娘把她的手甩开,脸上的嫌弃之情毫不掩饰。

「你自己做了什么不清楚吗?半只脚进棺材的人了,老了老了脸皮比谁都厚,尽干不要脸的事情!」

「你什么意思?」

「自己去业主群看呗,问我干啥?挨天杀的神经病。」

听见这话以后我妈连忙打开手机翻开业主群,开始一条一条的看里面的消息。

业主群里面闹翻了,消息随时99+。

大家讨论的无疑是我妈,这么大年纪了还卖弄风骚勾引别人家老头,还骗老头的低保钱。

其中居然还有我妈和老头们视频聊天时候的裸照图。

我妈看到这些,直接当场气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