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人人都说，我只是秦时遇报复何璐的工具。

他根本不爱我。

我们在一起的契机，都是我趁虚而入。

是我借职务之便知道了他请假回家养病的消息，偷偷打电话关心他。

或许是因为人在生病的时候格外脆弱，秦时遇居然跟我说：

「姜妍，要不我们在一起吧。」

没错，他早就知道我喜欢他。

很早很早之前，我就向他表白过，他非常明确地拒绝了我，而我也没有再打扰过他，只除了这一次我没能忍住的电话。

其实我也知道他不是因为喜欢我才要在一起，但是我还是贪恋这份感觉。

我说好，秦时遇，我喜欢你很久了。

第二天我去他们学校找他，看到我的时候他好像有点后悔，但我没有给他后悔的机会，我主动去牵他的手。

他闪躲了一下，我抬起头问他：

「不是说要在一起吗，女朋友牵一下怎么了？」

秦时遇没有说话，抿着嘴唇看着远处走来的女孩，然后主动伸出手牵住了我，还温柔地摸我的头发，声音宠溺：

「女朋友说得对。」

我看到何璐的脸色一下白了，她抱着书从我们旁边走过，险些摔倒。

在一起之后，秦时遇也带我去过几次他的大学同学聚会。他们会当着我的面说何璐和他多般配，说他们曾经感情有多好。

秦时遇每次都听着，不发一言。

他从来没有阻止过那些人。

也没有告诉过他们，我是他的正牌女朋友。

我曾经躺在他怀里问他，

「为什么你从来不会在朋友圈发我的照片」

秦时遇就会从背后抱着我，声音温柔，

「那都是小孩子才会玩的把戏，妍妍，我们都老夫老妻了，不需要这个。」

我信了。

在一起三年，他的朋友圈从来没有过我的痕迹。

我不是不知道他心里有人，但我始终觉得，我能住进去。

他向我求婚那天，我一双眼睛哭成了核桃，看着他给我把戒指戴上，然后笑我：

「真像个傻瓜。」

我们一起写好了喜帖，等着把它们寄出去，我满心欢喜着期待和他共度余生。

但是领证前一天，他收到了一条短信：

你曾经说过，只要我不同意，你就不会结婚，现在还算数吗？

02

第二天是我们约好领证的日期。

可是我醒来的时候，旁边的枕头已经凉了，床头柜上放着一张便利贴：

今天公司出了点事情，领证改天再去吧。

我撕掉那张便利贴，扔进垃圾桶，打开了何璐的微信。这大概是女人之间的默契，她主动加了我之后什么也没说，我也什么都没问。

但是她发的每一条动态，我都会特别关注。

我知道她换了新工作，知道她交了男朋友，知道她分了手选择回国。

她今早更新的一条动态是：

找回了一个丢失很久的宝贝。

配图是半个男人的背影，系着围裙，在厨房里忙碌。我对秦时遇何等熟悉，一眼就认出那是说自己公司有事要去忙的秦时遇。

我们领证的日子，他丢下我，在另一个女人的厨房里。

我打电话给秦时遇，尽量控制住自己的声音，他过了很久才接起来。我问他在现在在哪里，秦时遇说：

「我在公司啊，有个紧急的项目出了问题，我很早就赶过来了，妍妍，下个月的日子也挺好的，我们下个月再去领证好吗？」

秦时遇声音少有的温柔。

他不知道，每次他撒谎的时候，总是格外温柔。

我没有拆穿他，只说了一声好。

今天本来就请了假，虽然证是领不了了，但我也不打算再回公司上班，只好把闺蜜约出来逛街。

于莎莎接到电话的时候还很莫名其妙，「你跟你家秦时遇不是今天要领证吗，怎么有空约我。」

我嘬了一口奶茶，故作平静地说他公司有事，临时改日子了。

莎莎看出来我心情不好，没再追问下去，扬了扬手机跟我说：

「程晨他们刚好在这附近唱K，要不要一起去玩玩，咱们也好久没见了。」

我答应了。

要是早知道会发生接下来的事，打死我也不会答应于莎莎。

03

我跟程晨本来就是好朋友，高中以后他考去了隔壁省，我为了秦时遇留在本省，我们确实很久没见面了。

莎莎向来自来熟，没多久就跟这几个老同学又聊嗨了，我一个人默默坐在角落。

程晨端了杯果汁过来给我，「听莎莎说你终于如愿了？」

「还没有。」我接过来，礼貌地回答他。

旁边有人听到我们的对话，也凑过来八卦。

「什么如愿，姜妍你追到秦时遇啦？」

我看了一眼莎莎，她也正讨好地看着我。

这丫头每次都管不住嘴，我已经习惯了。

我追秦时遇这事也不是什么秘密，知道的人还挺多，只是大家怕我难堪，一般不会在我面前提起。

现在被于莎莎提起，老同学的八卦之魂顿时燃烧起来。

包厢里一时热闹了许多，大家都在起哄，说让我别忘了发喜帖。

我笑着说一定一定，在场的每个人都忘不了。

喝了不少果酒，我有些不舒服，跟莎莎说让她陪我去一趟洗手间，包厢里还在热闹，我抱着洗手池吐得天昏地暗，脸色苍白。

莎莎担心地拍我的背，「怎么吐这么厉害，你不是没喝酒吗？」

我擦擦嘴，没有太在意，「最近胃有点不舒服，稍微吃点生冷的东西就想吐。」

「那你别玩了，咱们回去跟他们说一下，我先送你回去吧。」

「好。」

莎莎扶着我走到门口，里面传来熟悉的声音。

「你们好呀，我是何璐。」

里面的人都是我和秦时遇的高中同学，何璐和我们同校但不同班，有人开口问秦时遇这是谁，秦时遇还没说话，何璐替他开了口。

「我是秦时遇的女朋友。」

我如遭雷击。

不用打开门，我都知道此刻门内是怎样一副修罗场。

半小时之前，我才当着大家的面说了我和秦时遇快结婚了，要给他们发喜帖。

而现在，秦时遇带着别的女孩子，说那是他的女朋友。

那我算什么呢，秦时遇。

莎莎听到这话就要踹门质问秦时遇，被我死死抱住，我不敢听秦时遇的回答，更没有把握他会在我和何璐之间怎么选择。

我拖着于莎莎，落荒而逃。

04

秦时遇回来的时候，我假装在床上睡着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理智告诉我应该要点脸，我主动说分开或许还能给自己留点尊严，可是我却说服不了自己放弃这七年。

秦时遇坐在床边看了我很久，我没有睁开眼，但我能感觉到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我身上。

他叹了口气，给我盖上了被子。

我醒来的时候依然没有看见他，不用想我也知道他在哪儿。

昨天吐得太厉害，我现在还有些不舒服，扫了一眼日历表，才发现这个月姨妈已经迟了一周了。

一验，果然是中招了。

要是一个月之前，我大概会很高兴地立刻告诉秦时遇这个消息。

但是现在，我不确定他还会不会高兴。

我想了很久，还是打给了于莎莎，让她陪我去一趟医院。

程晨也在这里是我没想到的，他学了医，然后考回了我们本地的医院。莎莎去帮我排队，程晨拉着我走到一边。

「昨天你走之后秦时遇带着何璐来了。」

「我知道。」

「他说那是他女朋友。」程晨紧盯着我。

我双眼看着地面，不敢回应他。

「姜妍，你就非他不可吗？秦时遇哪一点值得你这样作践自己？」程晨咬着牙，抓着我的肩膀。

他还要跟我说什么，旁边却伸出一双手把他推开。

「你们在干什么！」

秦时遇黑着脸，一把把我拉进怀里，一双眼睛盯着程晨。

我忙解释说是来医院做检查，恰好程晨在这里上班，就聊了两句。

秦时遇显然不信，莎莎拿着我的病历本过来叫我，看到秦时遇的时候脸色刷地一下变了，直接把我拽到她身后。

「你不是何璐的男朋友么，现在又是在做什么。」

秦时遇愕然地看着我们，显然没想到昨天的话被我知道了。

他有些不知所措，脸色也一下缓了下来，「妍妍，这件事有原因的，你听我给你解释…」

他还没来得及解释，何璐的身影就出现在拐角处，「阿遇，你在干什么呢？」

莎莎看到了她，冷哼了一声就拽着我走了，我听见程晨阴阳怪气地说了一句：

「秦大少爷还真是好手段啊，坐享齐人之福呢。」

我带着检查报告回家的时候，秦时遇已经坐在客厅里等我，我下意识地想逃避，他却不给我机会。

05

「妍妍，我和何璐不是你想的那样。」

秦时遇走过来抱着我，他跟我说，何璐因为被分手得了抑郁症，她回国是来治病的。

为了照顾何璐的心情，他才去陪着她，不然她很可能会想不开。

他说了很多很多，我却没听进去多少。

他那么照顾何璐的心情，那谁来照顾我的心情呢？

他要我理解他，可谁来理解我？

秦时遇看我没有回答他，吻了吻我的额头，温柔地哄我：

「妍妍，你相信我，我心里现在只有你。」

我抬头看着他，「那我们结婚吧，不挑日子了，明天就去选婚纱，发喜帖，定酒席，好吗？」

秦时遇看了我半晌，说好。

我的心一下子安定下来，抱着他的腰，闻着他身上的味道。

不知是不是怀孕后鼻子有些敏感的原因，我闻到他身上有不属于我的香水味道，沉浸在即将结婚的喜悦里，我没有多想。

06

我终于跟秦时遇走到了这一步，这是我年少时的梦想。

我在婚纱店里一件一件地试婚纱，每试一件都兴高采烈地跑到他面前让他看，秦时遇都很给面子地夸我。

但是我一转头，他又摆弄起他的手机。

我假装不知道，推他进去试西服。

他也装作不经意地把手机放进兜里，一起带进了试衣间，我的心也渐渐沉了下去。

他换好衣服出来，我也穿着选好的婚纱，店员都围过来祝福我们，我把手机交给店员，请他们帮忙拍一张合照看看效果。

照片里的秦时遇剑眉星目，神色朗朗，而我眉间有掩不住的倦色。

但我还是把这张照片保存了下来。

换下衣服后，我偷偷发了一条朋友圈，设置仅一人可见。

婚纱我很喜欢，但是腰围略微大了一点，店员说可以帮忙改一下，裁缝师傅这几天刚好放假，等回来了就能帮我改，改好之后我再来取。

我说好，爽快地刷了卡。

出了婚纱店，我拉着秦时遇直奔酒店，酒席定在一月后。

然后是戒指。

我看中了一款很素净的对戒，想问问秦时遇的意见，他却只是摸摸我的头发，说「你决定就好。」

我沉下眼睑，笑着跟销售说就要这个。

其实我也知道秦时遇不对劲，但是情绪控制着我不能去追问他的异常。

我心里已经有了预兆。

有些梦，注定不会有结局。

三天后，店员给我打电话，问我什么时候可以来取。

我开着车直奔婚纱店，见到了意料之中的两个人。

07

秦时遇还是穿着那天我敲定的礼服，旁边站着何璐，身上穿的，正是我要来取的礼服。

秦时遇伸出手帮她整理头纱，笑得分外温柔，像极了那一年我初见他的模样。

我一下子失去了进门的勇气。

我忘记了我是怎么回到家的，秦时遇回来的时候屋内一片漆黑，他打开灯，才看见我一个人坐在黑暗里。

他走过来抱住我，声音有着和平时不同的温柔，「怎么了，在家里也不开灯。」

我努力控制住我的声音，试图让它听起来平静一些，

「秦时遇，下午我都看见了，你和何璐，穿着我选好的婚纱礼服…」

秦时遇一下子变了脸色，把我抱得更紧，我想推开他，他却死死地揽住我的腰。

「妍妍，不是那样的，何璐她说，结婚之前那个男人出轨了，她没能穿上婚纱就成了笑柄，她只是想穿一次婚纱。」

「她是只想穿一次婚纱，还是只想穿我的婚纱？」

我看着秦时遇，第一次这么冷静。

「妍妍，你怎么了？我不是都跟你说过了，她有抑郁症，我只是为了照顾她的情绪，你不要这样。」

「我还要怎样？我是不是该大度地把你推到她怀里，让你陪着她穿婚纱，陪着她办婚礼，最后成为她的新郎？秦时遇，你告诉我我应该怎么做！」

秦时遇似乎被这样的我吓到了，追他七年，在一起三年，这是第一次对他大吼。

「秦时遇，要不你就跟她走吧。」

秦时遇身体乍然一僵，随即更用力地抱着我，「说什么傻话呢！妍妍，我爱的只有你啊！」

我已经不想再去思考他和何璐的事情了，挣开他的手自己往卧室去。

秦时遇突然出声说，「我们明天就领证吧。妍妍，我不等了，就明天。」

我转过头愕然地看着他。

08

秦时遇是认真的，第二天清早他就醒了，拿着毛巾给我擦脸，把我从梦中唤醒，拉着我上了车直奔民政局。

我抿着唇，暗暗拿起手机又发了一条朋友圈。

我要看他如何选择。

这也是我给他的最后一次机会。

果然如我所料，秦时遇的手机一直显示来电，他看了一眼又挂掉。然而电话那端锲而不舍，秦时遇索性不去看。

我心定了定。

如果他能坚定选择我，那么何璐所有的挑衅我都可以既往不咎。

电话总算停歇了下来，秦时遇看起来好像松了一口气，我却隐约感觉到了一丝危机。

路边看到一个卖玫瑰花的小姑娘，我转头问秦时遇：

「能不能给我买一束红玫瑰，都要结婚了，你还没送过我玫瑰呢。」

秦时遇往窗外瞥了一眼，笑着说好，我却看出他眼里的焦急。

他在焦急什么呢？

秦时遇的手机上突然显示一个座机号码来电，他划过屏幕接起，我没有听到电话里说了什么，但秦时遇的脸色霎时变了。

他急刹车把我放在路边，让我去民政局等他，他现在有急事，很快就会回来。

我看着他，说好，我会等你。

秦时遇赶到医院的时候，何璐已经醒了。

看到秦时遇的一瞬间，她坐起来死死地抱着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你为什么不接我的电话，你要结婚了是不是？不是说好再也不会丢下我的吗？为什么连你也不要我了？」

秦时遇不知该怎么接话，只好板着脸问她：

「为什么要想不开，你不是答应我不会再这样了吗？」

何璐不听，只抱着他哭，

「阿遇，我已经后悔了，我不该放弃你的，阿遇，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秦时遇没有回答她，让她在病床上靠好，然后问了护士她的病情。

「没什么大事，幸好发现得早，不然就没命了，你这男朋友怎么回事，女朋友生了病也不知道关心。」

「我不是她…」秦时遇下意识地想否认。

但是看着何璐祈求的眼神，他还是把后半句咽了下去。

护士交代他看着点输液，然后把空间留给了他们。

何璐双手紧紧环住秦时遇的腰，脸贴在他的心口，

「阿遇，我不想只跟你做朋友。」

秦时遇只是犹豫了一会儿，就将她揽入了怀里。

我就站在不远处，看到何璐嘴角淡淡的笑。

直到太阳落山，秦时遇也没有想起，他今天原本是要去领证的。

回家的路上，我出了事。

我自己没什么大事，只是孩子没留住。

手术前医生想找人签名，问我家属在哪儿，我想了想，报了于莎莎的电话号码。

也好，反正这个孩子原本就不应该来。

09

秦时遇是在第二天早上回来的，他来的时候，身上又带着那股陌生的味道。

他愧疚地站在我面前，像个犯了错的小孩。

我抱了抱他，说没关系，秦时遇，我不怪你。

一个与我无关的陌生人，有什么怪的必要呢。

他很惊喜地抱住我，

「妍妍，我就知道你最好了。我们可以先办婚礼再领证的，爸妈那边我都已经说好了，还有喜帖，你想给谁发都交给我写…」

我笑着说好，一切都听他的。

10

秦时遇得到我肯定的回答之后就出门了，去处理公司的事情。

最近事情不少，而我也没怎么再过问公司的事情，累积的问题应该够他忙两天了。

我在家里打包东西，本以为要很久才能收拾完，没想到才半天的功夫，就已经全部解决了。

本以为七年真的很长很长，长到可以积累足够深的牵绊。

原来，也不过是几个行李箱的事情。

在家里又清理了一遍，确认没有我的东西之后，我打开了抽屉，里面放着我们一起写好的喜帖。

秦时遇原本打算用电子喜帖，我说那样感觉很冰冷，手写更有温度。

他拗不过我，刮了刮我的鼻头，说我真是个麻烦精。

但他还是握着我的手，一笔一划地写下了这一沓喜帖，只剩每个人的署名还空着。

我翻开看了看，点燃打火机，把它们通通扔进了盆里。

然后从衣柜里找出我的那件婚纱，它已经染上了陌生的味道，我不想带走了。

我拿剪刀把它从中剪断，扔在了楼梯间的垃圾桶里。

最后我取下戒指，和钥匙一起放在桌子上，叫了辆车打包离开。

临走前我给酒店打电话，说定好的酒席不要了，那边很为难，说排期已经定了，我语气很平静：

「定金我不要了，买好的食材也随你们处置。」

那边喜不自胜，一下子转变口风说好的。

秦时遇发现的时候我正坐在于莎莎家里刷招聘软件，他应该都知道了。

我走之前，不光留下了戒指，还有我的验孕单，病历本。

日期正是他陪着何璐的那一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