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已经忘了自己怎么死的。

等再次睁眼时，灵魂回到了家。

刚进门，就听到一道嫌弃却温和的男声。

「小婉，这就是你们住的地方？也太简陋了。」

「那个男人不管原来什么样，和你在一起，总该思些进取，想办法让你过上好日子吧。」

「唉，对不起，都怪我，如果当时我早点从国外回来，你也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现在我们也……」

他叹了口气。

我看到了说话的年轻男人，一身高定西装，头发打理的一丝不苟，姿态高贵，与家里的朴素显得格格不入。

他的脸有些熟悉，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还未等我多想，苏小婉出了声。

「当初苏家破产，欠了很多钱，我被人绑架，亲戚都不想插手这件事，是他帮了我。」

她站在高贵的男人面前，略显局促不安。

苏小婉是苏家的千金，从前苏家没破产的时候，她一直生活得优渥，我只是孤儿院出来的穷小子，如果苏家没遭变故，我们大概一辈子都不会有交集。

这些年，我废寝忘食的工作，加班到凌晨，应酬喝酒喝到胃出血，想要给苏小婉好日子，但相比之前的苏家，我所能给的，仍旧是九牛一毛罢了。

我有些难受，为自己仍然让苏小婉感到自卑，而感到内疚。

但隐约中，我似乎想起了男人的身份。

陆家的小少爷，也是苏小婉的竹马陆斯远，当年两人郎才女貌、门当户对还被记者拍照发过新闻，只是八年前陆家举家搬到国外，一直到苏家破产，陆家都没再回来过，这场无疾而终的恋爱，还引得不少人唏嘘。

现在的陆斯远已经褪了原来的稚气，比之前多了许多成熟。

难怪我刚开始没认出来。

当初小婉最需要他的时候他不在。

现在，他还来这里做什么？

「滚出去！」我气恼道。

可两人却恍若未闻。

我烦躁的上手，想要扯住他的衣领将他扔出去，可手堪堪碰到他，就从他的身体穿了过去。

我这才反应过来，现在的我只是灵魂状态。

但我相信，小婉不会留他在这里的。

当年苏家破产，苏小婉曾朝陆斯远求救，可陆斯远的所作所为……

小婉这辈子应该都不会原谅他。

我转头看向苏小婉，果然，在陆斯远的解释过后，苏小婉只是冰冷冷的问他：「你还来找我做什么？」

「你在国外，不是已经定居了吗？」

陆斯远用力的摇头：「对不起，小婉，当初我不知道苏家发生的事，是我爸……」

「后来我接到消息，第一时间想赶回来，可我爸却拦着我，知道你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我也很不好受，小婉，再给我一次机会，让我弥补你，好吗？」

陆斯远解释完，急切的握上苏小婉的手。

苏小婉飞快的挣开，一双眼泛红。

我记得，小婉很恨陆斯远，恨到连陆斯远这个名字都听不得，有次过年，电视上有采访陆斯远的画面，当时还谈笑风生的小婉下一秒脸色骤变，抓起凳子，狠狠的砸到电视机上。

从那之后，陆斯远这三个字成了家里的禁词。

「小婉。」

陆斯远再次握上她的手。

我内心有些厌恶，同时却也在冷笑。

他完了。

小婉那么恨他，结果他现在还没完没了的纠缠，小婉不把他的头摘下来，都算是小婉脾气好。

可苏小婉只挣扎了两下，很快明明可以挣开的她就哭着将头埋进了他的胸口，嗓音低低的埋怨。

「为什么你现在才回来。你知道我等了你有多久吗？」

我愣在原地，如同一盆冷水从头淋下。

2.

不知道苏小婉哭了多久，陆斯远又哄了多久，直到后来，苏小婉任由陆斯远帮她擦掉眼泪，依偎在陆斯远的怀里。

陆斯远跟她解释自己的身不由己，讲述这些年在国外的经历，遭受的白眼，痛苦，说到最后，又温声告诉她，这些年在国外对她的想念。

苏小婉看他的眼神里已经再无恨意，更多的，是对他的心疼。

「我以为你在国外已经忘了我。」

「怎么会？我无时无刻不想回来，可我想要打拼出一个未来，让你无忧无虑的未来。」

苏小婉红了脸。

片刻，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垂下头道：「可我已经结婚了。」

「我不在乎。」陆斯远看她的眼里满是真诚：「小婉，和他离婚吧。」

「我们回到过去，还像以前一样。」

我的心凉了半截。

关于苏小婉和陆斯远的事，我是知道一些的。

婚后，苏小婉在我面前从不提以前，但在夜里，我好几次看到她看着陆斯远的照片，偷偷的哭，有一次女儿从书里翻出了陆斯远的照片，女儿问是谁，苏小婉迟疑许久，才回：「是除了你之外，妈妈人生中最重要的人。」

苏小婉一直没忘记陆斯远。

我以为是恨。

可现在看来，是爱之深，恨之切。

但是，出乎意料的，这次苏小婉没有同意。

却也没拒绝。

她红着脸匆匆道：「不早了，你刚回来，应该饿了吧，我去准备些吃的。」

说完，身形仓皇进了旁边的厨房。

陆斯远看着她像逃一般的身影，眼神宠溺，可很快，视线触及什么，他眼神里的暖意一寸寸降下，转而变得冰冷。

我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最后在墙壁上看到了我和苏小婉的结婚照。

这张结婚照原来是挂在客厅墙上的，当时我熬了近一周，终于谈下项目，存够了房款，选下房子后，小婉亲手选了这张她最喜欢的照片，我郑重的挂在墙上。

那是我们新生活的开始。

我记得当初小婉从身后抱着我，语气绵软的说。

「姜阳，我们总算有家了。」

「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我们都不分开，好不好？」

我内心稍显平静。

这个男人回来又怎么样。

小婉的心仍然在我这里的，我们的婚纱照还在，房间里到处都是我生活过的痕迹，小婉不会对我那么绝情的。

这时，陆斯远已经走上前，摘下了照片，在看到照片上的我时，他嫌弃的皱了下眉，停顿许久，眼光中忽然冷意闪过，从桌上拿起一把水果刀，狠狠地在我的脸上划了下去。

「你干什么！」

我紧握住拳。

看着得意的脸，我牙关紧咬，只恨自己不能一拳打在他的脸上。

果然，在苏小婉面前装的风度翩翩，正人君子，背地里不是什么好东西！虚伪嫉妒，还乱动我们家里的东西！

小婉单纯善良，肯定是被他骗了。

「斯远？」

正在这时，苏小婉从厨房走出来，陆斯远还没来得及将照片收起来。

他似乎是也没想到苏小婉突然出来，匆匆解释道：「不好意思，小婉，刚才我看相框有些问题，想着帮你修一下，却没想到一不小心划到了照片……」

「不小心，你明明是故意的！」

我迫不及待的上前，将他刚才的所作所为告诉小婉，即便知道她听不到，可我内心仍存一丝侥幸，我们在一起那么多年，即便没在一起，但至少我们的心意应该是相通的。

苏小婉看到照片上的划痕，眼底闪过一丝不明。

下一秒，她连同相框一起扔进了垃圾桶。

「没事，一张照片而已，坏了就坏了吧。」

随即，又关切的朝他问道：「你的手有没有受伤？」

我怔住了，不敢相信苏小婉会那么喜欢他。

也不相信，苏小婉会这么对我。

可在接下来，我内心对她仅存的信任也在一瞬间崩塌。

3.

当天，陆斯远没有要回去的意思，苏小婉贴心的洗了一盘草莓放在他面前。

陆斯远没动。

苏小婉不解：「我记得你以前最喜欢吃草莓。」

陆斯远没说话，忽然抱住她，语气宠溺：「那是因为你以前最喜欢吃这个，你喜欢，我就喜欢。」

「但在国外，我从来没有再碰过。」

苏小婉没说话。

房间内诡异的沉默。

我麻木的站在原地，最后，忍不住自嘲的笑出声来。

很巧，我和苏小婉在一起后，她也从来没再碰过。

苏小婉说，她最讨厌草莓。

讨厌到连草莓口味的东西都无法忍受。

甚至在一次我不小心给女儿放果酱的时候，给她也放了草莓果酱，那天她大发雷霆，和我争吵，最后发疯般砸了屋里所有的东西。

我一直不明白那次她为什么会生那么大的气。

可现在我明白了。

爱一个人，会疯狂到不允许任何人在她面前勾起关于那个人的回忆。

苏小婉哪里是讨厌草莓，分明是讨厌将草莓与我扯上联系罢了。

我坐在沙发上，听着两个人互诉衷肠，回忆过去。

他们似乎是彻底忘掉了过去的不愉快，聊起了过去陆家还没有搬到国外时，两人一起发生的许多趣事。

而我则麻木的想着过去和苏小婉的生活。

然后，可悲的发现，在我和苏小婉的相处中，每一次在她身上我不理解的情绪，原来都有陆斯远的存在。

过去的那么多年里，陆斯远从未出现在这里，却又始终存在于我们之间的点点滴滴。

我有些茫然。

那年苏小婉对我说要永远和我在一起的时候，她心里想的到底是期待着我们以后漫长的时光，还是在祭奠她和陆斯远过去永远无法追回的少年感情。

而在他们的聊天中，我的名字销声匿迹，有好几次，我听到苏小婉想要提到我的名字，最后却又生生的咽了下去。

在这时，我才发现，原来，苏小婉在陆斯远面前一直在回避着我的存在。

在她心里，我们之间的关系，才是不能见光的那个。

「叩叩。」

就在两人聊的开心时，房门响了两声，苏小婉去开门。

刚打开门，女儿飞快的冲了进来抱住她。

看到可爱的女儿，我心里总算有了几分慰藉。

「妈妈，爸爸在哪儿？我想要爸爸。」女儿哭着哽咽。

我妈站在门外，有些不好意思：「小婉，我知道这么晚过来打扰你不好，但刚刚果果一直哭着要找爸爸，我没办法……」

我低头看了眼近乎透明的身体。

在此刻，我才真切的感受到自己已经死掉的事实。

也是在此刻，我才突然生出一种强烈的想要活下来的感觉。

我死了没关系，可我妈和女儿怎么办？

我心口闷的厉害，却无计可施。

果果今年两岁，刚上幼儿园，我和妻子平时比较忙，为了不影响工作，便将她放在我妈那里照料，只有周末才会接回来。

以前从未发生过女儿哭着要回来的情况，今天确实有些反常。

难道，是女儿感应到了什么？

苏小婉面色有些尴尬，回头朝陆斯远看了一眼。

「小婉，他是谁？」这时，我妈也看到了他，有些疑惑。

苏小婉脸色慌了一瞬：「刚才灯坏了，姜阳又出差，我就找了朋友过来帮我修一下。」

「妈，果果留在我这儿吧，你先回，晚会儿我让果果给姜阳打电话。」

我妈向来都很尊重苏小婉，对我们的感情以及苏小婉的交友从不过问，听她这么说，我妈不疑有他，向陆斯远感谢一番便离开了。

果果还在哭着要找我，呛的几乎喘不上气的模样让我心疼不已。

可下一秒，苏小婉的一句话，却让我在瞬间感觉浑身如坠冰窖，双耳嗡嗡作响。

她望向陆斯远的方向，温声道：

「果果，让那个叔叔做你的爸爸，好吗？」

4.

果果只看了陆斯远一眼，立刻摇头。

「他不是爸爸。」

「爸爸看到我从来都是笑着的，他对我好凶，我害怕他。」

说完又钻进苏小婉的怀里，哭着说：「妈妈，你快给爸爸打电话，我好想他。」

陆斯远长得并不凶，相反，他温文尔雅气质柔和。

苏小婉面露无奈。

「小婉，不要着急，孩子还小不懂这些，总归需要一个过程的。」

陆斯远低声安慰，俯身揉了揉果果的头发，果果不开心的躲开他的手，他也没生气。

「你带孩子先休息，我先回去了。」

苏小婉望着他离开的身影，眼神里复杂万分。

可我看得出，其中最多的便是不舍。

即便在我们新婚后经常会分开的那段时间里，我也从来没有看到过苏小婉这样不舍的眼神。

爱与不爱，真的太过明显。

我站在她身侧，明明近在咫尺，却又仿佛相隔千里。

心脏处仿佛被挖了一个洞，寒风呼啸而过。

陆斯远离开后，苏小婉叹了口气，在果果不断地哀求下，尝试着给我打电话。

那端自然是没有人接，连打了两三个电话没打通，她也没有了耐心，擦掉果果脸上的眼泪，等果果的情绪暂时平静后，试探的问：「果果，如果说，爸爸和妈妈分开了，你想跟着谁？」

果果年龄还小，并不懂发生了什么，只是听到要分开，她的泪再次决堤，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妈妈，你和爸爸能不能不要分开。」

「我知道你和爸爸吵架生爸爸的气，可爸爸回来肯定会向你道歉的。」

「你不要丢下爸爸和果果。」

「……」

似乎没想到果果反应会这么大，苏小婉手忙脚乱，擦着她脸上的泪：「谁说妈妈要丢下你的。」

「上次爸爸妈妈吵架的时候我听到的。」

果果哭的直打嗝。

苏小婉的手滞了一下，很快又恢复如常，低声哄道：「不会的，妈妈不会丢下你的。」

「也不要丢下爸爸。」果果满怀希望的看着她。

这次苏小婉却没有答应她，转移开了话题：「爸爸电话打不通，可能在忙，我们先不要打扰他了，先回房间乖乖睡觉，等睡醒了，或许爸爸就回来了。」

我不知道苏小婉对我的爱究竟是真是假，可我知道，她对这个女儿是真心疼爱的。

当年怀上果果不到三个月，苏小婉因为身体不好得了一场大病，医院的医生都劝她放弃这个孩子，先保住自己的身体，可苏小婉不肯，坚持要生下这个孩子。

她说三个月的时间早已和孩子有了感情，她不想这个孩子还没有看到这个世界就被剥夺活下去的权利。

她还说担心自己撑不过去，至少要为我留下一个孩子陪我走下这漫长的一生。

后来她身体恢复，果果出生，每到半夜都哭个不止，她一晚不睡耐心的去哄，果果长大后，体弱多病，我不在家，她便冒着大雪前往市里的医院……

即便这些年来她对我的态度若即若离，时好时坏，可我觉得，那时候的苏小婉也是真心想要和我，和果果，就这么组成家庭一直生活下去的。

可为什么事情会到现在这一地步呢？

我不知道。

我忘记了自己为什么会死，死在哪里，甚至我根本不记得果果刚才说的我和苏小婉吵架是怎么回事。

我始终觉得能娶到苏小婉是我这一生的荣幸，我将她视作掌心宝，捧在手心怕碎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又怎么舍得和她吵架。

脑子开始有些昏昏沉沉，可我想揉一揉太阳穴都不行。

苏小婉哄着女儿睡着后，才轻手轻脚的回了自己房间。

我跟过去，看到苏小婉正沉着脸，垂眸看着通信录里我的名字。

沉默半秒，她总算再次拨了我的电话。

自然，依旧没有回应。

她不耐烦，转而给我发消息。

「姜阳，你装死也没用，事情已经发生了，陆斯远回来了。」

「我们找个时间去离婚，我知道这些年你付出很多，家里的这些东西，除了果果，其他的你想要的，都可以归你。」

「我知道你和果果亲近，但果果是我的女儿，是我冒着生命危险生下来的，我不会把她交给你，你如果心理不平衡，我可以给你钱，就当是补偿你这么多年对她的抚养费。」

「……」

「还有，你说的话果果都听，你让她认陆斯远做爸爸，你再向陆斯远道个歉，之前的事，可以一笔勾销。」

她发了很多条，每一条仿佛都在往我的心脏上插刀。

鬼应该是不会疼的，可我却觉得浑身都疼到近乎抽搐。

最后，她将手机放下，很快又拿起来，看到没有回应，又补了一句：「如果你想做缩头乌龟，那你最好一辈子都别回来！」

看来她不知道。

我不是装死，而是真死。

这辈子，我是真的已经回不来了。

5.

翌日一早，苏小婉刚醒来第一件事便是从床头摸过手机。

我以为她是要打给陆斯远，结果她却是打开了和我的聊天框。

看到没有回复，她眼底明显可见的失落。

她在担心我会不答应离婚的事情吗？

我自嘲的扯了下唇角，想告诉她，不用失落，等我的死讯传过来，离婚的事就理所当然的水到渠成了。

没有人阻碍她和陆斯远在一起。

也没有人会阻碍她将果果带走，认陆斯远做爸爸。

接下来的几天，陆斯远每天都会过来，刚开始苏小婉还有些担心，怕我会突然回来，可到后面发现我始终没有消息之后，她便再没什么可忧虑的了。

她和陆斯远形影不离，每天一起送果果上学，一起去菜市场买食材，一起在厨房做饭，一起打扫房间，兴到浓处，还互相玩起了枕头大战，笑的开怀。

接下来发生什么，我就不知道了。

鬼界有规矩，不能攻击被子里的小可爱。

我不止一次的想离开，可我发现，我没办法离开苏小婉方圆十米内的距离，每每离开，就像是会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将我重新抓回。

我不知道这是对我的奖赏还是惩罚。

我只能乖乖认命。

时间一天一天过去，大概过了近半个月，在一次傍晚，陆斯远因为公司有事没来时，苏小婉正打扫房间时，不知看到了什么，她的身形忽然僵住。

我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发现是阳台养的一株美人娇。

或许是因为有段时间没浇水，叶子耷拉着，看起来无精打采。

苏小婉被我救回家的那段时间，严重抑郁，每天一心想死，后来我发现她喜欢绿植，便想方设法的买各种名贵绿植让她开心。

这盆美人娇是当初我在国外出差时带回来的，这种品种刚培育还未上市，恰好合作伙伴家中有几粒种子。

为了拿到它们，我许诺帮他们修剪了一周的花园，最后手都磨出了茧子。

种子开花后，苏小婉确实很开心，可当知道来源后，她忍不住嗔骂：「你傻不傻，这种品种早晚会上市的，根本不值得你那么做。」

我笑着说：「能看到你开心，我觉得挺值的。」

「等上市了，我给你再买一百株，不，一千株！」

苏小婉又气又笑。

如她所说，这种品种似乎已经上市了。

但我似乎给她买不了了。

不过也无所谓啦。

陆斯远有钱。

几株花而已，对他来说，不值一提。

似乎是触动了她的记忆，苏小婉又想起了我，拿起手机点开和我的对话框，看到仍旧没有我的回复。

往常，她的消息我看到都是第一时间回复。

时间从来没有超过三天。

这次，过了近半个月，我还迟迟没有消息。

我有些好奇，半个月没有消息，难道她始终没有想过，或许我已经出事了吗？

她好像真的没想过。

连报警的想法也没有。

因为我没有回消息，她似乎有些恼了。

「不回来，就再也别回来了！」

说完，重重的将手机摔到一旁。

她似乎很生气，这种情绪一直持续到晚饭时间，陆斯远接果果从学校回来，果果开心的抱着一张奖状，笑的灿烂。

「妈妈，爸爸什么回来？」

「我想把这张奖状给爸爸看，上次爸爸带我做的手工在全校获了奖，老师和同学都夸我们心灵手巧呢。」

「妈妈？妈妈……」

「别再提他了，就当他已经死了！」

苏小婉重重的摔了筷子。

她紧绷着脸，还是第一次对果果这么凶。

果果被吓得面色发白，愣在原地，连哭都忘了。

6.

陆斯远率先反应过来，安慰般拍了拍苏小婉的肩，在她情绪平复一些后，朝她低声询问。

「怎么了？」

苏小婉嗓音愠怒。

「已经半个月了，我到现在还联系不上他。」

陆斯远狭长的眸光微动。

「他平时也这样？」

苏小婉摇头。

「他……」

似乎想埋怨什么，可话到嘴边，她欲言又止。

平时我都是随叫随到，把她放在第一位。

婚后，她说害怕自己一个人在家，我无论出差跑多远，当晚都会回来，果果临产，她说害怕，我推掉所有工作，寸步不离的陪着她。

有一次苏小婉哭着说自己受伤了，我听到后冒着暴雨连夜赶回家，结果发现苏小婉是在学着做饭，因为生疏，被刀割破了手指。

苏小婉说我给足了她安全感，可她不知道，当年我因为陪她，丢过很多合作，那晚因为她受伤着急，我路上出了车祸，被车撞到了腿，当时没感觉，可后来却留下了严重后遗症。

可当她撒娇的告诉我，学下厨是为了我时，我所有的负面情绪都被抛在脑后。

然而现在想想，那时候陆斯远回国的消息应该刚刚传出来，我开始有些不自信苏小婉当时学下厨到底是为了谁。

苏小婉没说出话，陆斯远以为她是默认，语重心长的出了声。

「一个男人，做不到给妻女富足的生活便罢了，连最起码的回应都做不到，那还算什么男人？」

「小婉，我这段时间一直想和他聊聊，可他显然没把你和孩子放在心上，我看，也没有聊的必要了。」

「以后，我会把果果当成自己的亲生女儿，你带果果，跟我一起离开这儿吧。」

他言语恳切。

苏小婉还未反应，这时候果果冲上来，一把推开陆斯远，气鼓鼓的瞪着眼睛，怒道。

「你挑拨爸爸妈妈的关系，是坏人！」

「妈妈不跟你走。」

陆斯远身形踉跄一步，皱了下眉，可很快，他面色如常，耐心的去哄果果，可果果态度坚决，无论他怎么说，她始终只有一句话。

「爸爸会回来的！」

陆斯远劝不动，不知为何，有些心急，说到最后，干脆上了手，拽着果果就想走，果果挣扎不开，最后一口咬在他的胳膊上。

惨叫从陆斯远嘴里传出，他眼神猛然凶狠，重重的一把推开果果。

果果摔倒在地，疼的哭出声来。

「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小婉……」

陆斯远匆忙解释。

「妈妈……」果果从地上挣扎两下没站起来，最后张开双臂哭着求向苏小婉。

可苏小婉整个人怔怔的站在一旁不为所动。

我猩红了双眼，心疼的想要扶起果果，可手再次从她的身体穿过。

酸楚自心口疯狂蔓延，我再也忍不住，冲着她吼出了声。

「苏小婉，你还在等什么？这是我们的女儿，你用性命维护下来的女儿！」

这次，她似乎是听到了。

恍惚半秒后，慌张的跑上前扶起果果，随即皱着眉望向陆斯远。

刚要说什么，这时一通电话打了过来。

「你好，是姜阳的家属吗？请来医院认领他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