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爹爹,求您开开门吧!我是清儿啊!是您的亲身女儿啊!」
这声音叫我全身的血液仿若凝固了一般。
是宋清!
我做鬼也不会忘了她!
前世她回府后,不但父亲对她多加疼爱,
就连她想要的东西,我豁出性命也会双手送上。
京城人人羡慕宋二小姐苦尽甘来,可她却为了一个男人,怀恨在心。
「不是良配?爹爹,他可是三皇子啊!」
「来日登基,我便是皇后!」
「您就是国丈啊!」
我被她这话吓得一惊,连忙去捂她的嘴。
「妹妹,你胡说什么呢?不要命了?」
宋清满脸怨气打掉我的手,甚至狠狠瞪了我一眼:
「是你?是你告诉爹爹的,对不对?」
她像变了个人,完全听不进我半分解释:
「宋挽,你不过是我身边的一条狗,也配和我抢?」
我愣在原地,不知该说些什么,宋方泽便命人将她带下去,严加看管。
半夜,丫鬟告诉我,宋清跑了。
聘则为妻,奔则为妾。
我急得连头都未梳,连忙出门去寻。
又担心被人知道,坏了她的名声。
只带了心腹,一夜未睡,亲自找了她一整晚。
第二日却看见宋清出现在三皇子府,与他当众吻得难分难舍。
人人都瞧见她春光满面的样子。
我怪罪自己没看好她,没教好她,以至于她堕落至此。
接下来的时日我四处奔走,只为了她能为人正室。
却不想,我耗尽心力,将她送上皇后之位,她第一件事,便是要杀了我。
「宋挽,凭什么你一出生,就能在国公府享尽荣华富贵?而我,却要在乡野山村,受尽磋磨!整日东躲西藏!」
「我费劲心机,才求得爹爹宠爱,他分明对你厌恶的很,临死之时,却跪下来,求我放过你,还说愿代你受过。」
「京城分明人人盛赞我,凭什么你一出现,我就成了陪衬?」
「就连陛下,都要我把你送上他的床!」
「如今,我定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以消我心头之恨!」
直到这时我才知晓,我用一颗真心去呵护的人,想要的竟是我的命。
惨死在猛兽嘴下时,我心中恨意滔天。
而今,再听见宋清的声音,我恨不得现在,就扒了她的皮!
2
我命丫鬟打开门时,宋清已然跪了小半个时辰。
她额头上一片血腥,面色苍白,光是瞧着就让人心疼不已。
我的面上一片冰冷,一挥手,下人手中的夜桶,径直泼了她一身。
「哪来的狗,也敢在国公府乱吠!」
「晚秋,拖出去乱棍打死!」
晚秋应话的声音慢了片刻。
我知道,她定是在想,一向好名声的我怎会如此狠厉。
我可管不了那么多,如今仇人近在眼前,我只要她死!
而宋清才堪堪回过神来,见自己一身恶臭,喉咙里发出一声尖叫:
「啊!你个贱人!我可是国公府的小姐!」
「我要杀了你!」
父亲匆匆赶来时,正巧听见宋清这疯癫的话语。
他身后的家仆急忙上前,要将宋清拉走。
此时此刻,宋清哪里还顾得上脏污,她伸手取出怀中玉佩,声音凄惨:
「爹爹,你不记得清儿了吗?我真的是您女儿啊!」
我的脸上浮现出冷笑来,宋清这是自寻死路。
满京城无人不知,国公爷深爱亡妻,哪怕意外有了姨娘,也始终守身如玉,曾得陛下亲赞。
如今,宋清不但闹的人尽皆知,玉佩一出,无疑是当众把宋方泽的脸面,踩在地上。
果不其然,原本还犹豫的家丁立刻加快了脚步。
3
「住手!我看你们谁敢!」
许如月焦急的声音响起时,我倍感遗憾。
「挽儿,她可是你亲妹妹啊!你要逼死她吗?」
见许如月哭的肝肠寸断,宋方泽面色一僵,将视线转向了我。
我毫不意外,如前世一般,他是要我让步,便俯身朝他行了一礼:
「一切全凭父亲做主,想必,国公府如今不差这点名声。」
「名声」二字,我刻意加重了声音,宋清的眼眸果然亮了一瞬。
前世,她回府后便时常出去施粥,尽管太平年间,根本没有什么难民,
也依然得了「心善」的名声。
宋方泽更是待她亲厚不少。
我隐去唇边的笑容,但愿这辈子,宋清别叫我失望才好。
仅第二天,晚秋便向我回禀,宋清在府门外支了个摊子。
我出府去看时,她的摊位前早已大排长龙。
围观之人多的数不胜数,将长街堵得严严实实。
而宋清笑意满满,不断忙碌,似乎丝毫不知,现下是下朝的时辰。
连一向稳妥的晚秋,也忍不住出言讥讽:
「奴婢还担心她瞧出那些“难民”是假的,不想竟是个蠢的。」
的确,晚秋找的这些「难民」除了面色黝黑,衣着破烂,行走之间正常的很,更有喝了一碗,还要续上的。
其中,更是夹杂着不少普通百姓。
很快,便有丫鬟附在宋清耳边言语几句,她面色不虞,递给丫鬟一个盒子。
「小姐,那盒子里,可是老爷的月俸?」
在晚秋震惊的目光中,我点了点头:
「许如月可是把抬正的宝,都压在宋清身上,我自然要叫她如愿了。」
「那粥铺老板是我们的人。」
说来也奇怪,乡野长大的宋清,似乎丝毫不知,粮食该卖多少银两。
看着长街上望不到头的马车,我无比期待宋方泽知晓的那天。
4
再次见到宋清是在三日后,她打扮的花枝招展,朝我走来。
见我穿的素雅,她面上更是得意:
「姐姐这身打扮,妹妹还以为是哪个院子的丫鬟呢。」
晚秋顿时面色一沉,宋清捂着嘴娇笑道:
「哎呀,妹妹素来心直口快,可爹爹正寻我呢,实在不能向姐姐赔罪了。姐姐想必不会生气吧?」
宋清扔下这句话,便迫不及待去了正殿。
晚秋扶着我进去时,我一眼看见,宋清额角的鲜血以及地上的茶盏。
宋方泽气得浑身颤抖,双眼通红:
「为父今天,便打死你个逆女!」
宋方泽高举的手被许如月一把攥住,她哭的撕心裂肺:
「老爷,你这是做什么!清儿施粥以来,百姓都叫她活菩萨,连连称赞老爷教女有方,甚至……甚至那万春楼还有专门说书的啊!」
许如月哭着哭着,突然见我来了,连忙把话往我头上引:
「反倒是宋挽!当日做出那等泼妇行径,老爷连问责都无一句,怎得换了清儿,就要打死啊!」
宋方泽挣脱不开,怒气更盛了几分:
「你教的好女儿,整日穿金带银,拿着家财去救苦救难,可怜我偌大的国公府,连块银子都拿不出!」
「今日早朝陛下瞧见我这身打扮,就差亲自提剑砍了我的头!」
「你还有脸攀扯挽儿!滚开!」
他手上力气大了几分,许如月倒在地上时,竟生生扯下了他的衣袖。
这下宋方泽脸色更加难看了。
不枉我整日命人多加“关照”这件朝服。
我忍住笑容,及时将手里的盒子递至他跟前:
「这些都是娘亲从前的遗物,父亲拿去变卖吧。」
宋方泽一愣,脸上浮现出愧疚来。
紧接着,我拍了拍手,便有丫鬟捧着新朝服进来。
「今日晨起,妹妹的粥铺拦住了上朝的路,未能及时送到,还请父亲责罚。」
宋方泽似乎这才知晓,宋清还做了件「好事」。
5
「啪!」
清脆悦耳的巴掌声响起时,宋清被打的跌坐在地上。
「好啊!难怪陛下今日如此生气,我们国公府有几个脑袋够砍的!」
宋方泽一连骂了数句,不知甩了宋清几个耳光,依然怒气难消。
「日后府中事务,你也不必再管了!一切都让挽儿做主。」
他朝许如月留下这句话,便拂袖而去了。
宋清顶着红肿的脸站了起来,她的神情恨不得吃了我。
「宋挽,你很得意是不是?等着瞧吧。」
我朝她微微一笑,同时刻意吩咐晚秋:
「明日是二小姐的回门宴,请帖可送出去了?满京城的菩萨,可得好好供着。」
晚秋还未回话,宋清便尖叫起来:
「回门宴?你想看我笑话?」
她顿了一瞬,不知想到了什么,竟露出个笑容来:
「宋挽,明日父亲定会知晓,谁才是他最有价值的女儿。」
鱼儿既已上钩,我也没了兴致和她废话,径直离开了正殿。
等到回门宴上,宋清一改昨日的狼狈。
她在贵女之间谈笑有度,到真有几位被她忽悠住了。
人群中有人突兀地嗤笑了一声:
「这就是那位,散尽家财的“活菩萨”?若是本小姐,早就羞愧难当,恨不得寻根绳子吊死,哪里还有脸在这办什么宴席,果真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紧接着便立刻有人附和,几位被宋清忽悠住的贵女纷纷坐远了些。
宋清面色一沉,站起身来正要开口,身后端着菜碟的丫鬟径直撞上了她。
一整盘鱼就这样洒在宋清跟前。
油腥味立刻蔓延至整个大殿。
宋清脸色巨变,捂着嘴呕吐起来。
众人一致静了下来,先前讥讽的姑娘再次开口:
「宋二小姐这不会是有了吧?」
6
许如月见状连忙站起身来,抹着眼泪叹息:
「清儿自战乱那年走失后,便被一户农家收养,养母对她多番打骂,时常给些馊饭馊菜,这才以至清儿一见这菜,就呕吐不止。」
同时还不忘踩上我一把:
「想来挽儿也是一片好心。她自幼骄纵,哪里会留意这些。」
我并不解释,反而连忙上前几步,同时提高声音:
「姨娘的话都听见没?日后不许再做这“焖鱼翅”。」
在我刻意加重的声音下,那位姑娘再次出言讥讽:
「哦?本小姐怎么记得,这可是京城名菜啊,什么乡野农户都能成日吃了?甚至还特意放馊了?」
「许姨娘这是护女心切,自然张口就来了。」
宋清气得放下袖子,便要争辩,却因闻入更多腥味,吐得更厉害了些。
其余人见状,也连连点头附和:
「就是,若真是恶心,怎会连泔水都吐不出?分明就是有了。」
我急忙转过身,面上一片焦急,将声音又拔高了许多:
「不可能!妹妹还未出阁,怎会有了身孕?你们可不要污蔑她,晚秋,去请府医来。」
确保人人都能听见后,我朝宋清笑得温柔:
「妹妹,别怕,嫡姐今日一定还你清白。」
早早就侯在门外的府医来时,宋方泽也迈步走了进来。
宋清脸上一片颓然,众目睽睽之下,只得伸出手去。
不出片刻,府医便跪在地上,高声宣布:
「二小姐的身孕已一月有余。」
全场一片哗然,我唇边的笑容再也克制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