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现在当家主母都要换了，你现在来指责我不顾念旧情，未免有点太假惺惺了吧。」

「纵然你是王府小姐又如何， 现在谁不知道将军喜欢春桃小姐。」

「我劝你现在还是多想想自己的处境，女人要倚靠夫君才能存活，像你这种不受将军爱护的女人迟早有一天会被轰出去的。」

听见从小跟我长大的丫鬟庆儿说出如此伤人心的话语，我一时竟不知该作何反应。

想当初她家里遭灾，还是我亲自将她家人安置....

「你贴身丫鬟都这样说了，可见你这人是有多善妒恶毒！」

「春桃是我心上的人，你觉得你有什么资格动她！」

「现在我是一纸和离书给你，如果你再纠缠下去，就别怪我休了你！」

周渡修假情假意的将和离书扔在我面前，做出一副坦然君子的模样。

「你对春桃做出的那些事情我都知道，像你这样善妒的妇人，我周家实在是容不下。」

如果说被庆儿污蔑我还可以解释，那与我同床共枕的丈夫不相信我，却实在让人寒心。

我对上周渡修的眼神，只觉得十分冰冷。

那个眼神里似乎有对我的愤怒，不满，甚至有些斥责。

其实我早知周渡修的心思，那天我失足落水险些丧命，他却连我的房门都未踏进一步，而春桃落河，周渡修却执着的认为是我推她下去，那天晚上差点将我掐死在床上。

若不是忌惮我背后的势力在关键时候放了手，我怎么能活着逃出那个晚上。

后来还是我的贴身丫鬟替我找了郎中，脖子上的印记还醒目的提醒着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

后来他再也没有进过我的房间，每晚合眼的时候都能听到隔壁院的夜夜笙歌。

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最可悲的莫过于丈夫对她的不闻不问，每天晚上独守空房，犹如守活寡一般。

我的父亲与他同朝为官，他也只是维持表面上的平衡，非必要的情况他从来不会与我的父亲多加寒暄，仿佛我在他心里无足轻重。

后来皇上将我两家联姻，我成为他的正室妻子，可是他连入洞房都是例行公事一般。

我以为他只是不心悦于我，没想到他的良人另有。

春桃的身世比我差的多了，我父亲是当朝丞相，而春桃的父亲也仅仅只是一个六品小官。

可就算是这样出身卑微的人，周渡修依旧对她笑脸有佳。

有时候我常常会想，若不是皇上强行赐婚，周渡修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心甘情愿的娶我，哪怕我对比春桃出身高贵的多。

可是我有庆幸，还好我有一个庞大的家族替我撑腰，否则我嫁进周家，日子才是难过呢。

我有时候还真挺佩服他的品性的，他和春桃是真心相爱，可惜他看不清春桃的人品，能做出污蔑这种事情的小门小户的女儿，我素来是看不起的。

后来他做的那些事，让我觉得自己简直是自作多情，周渡修这种人怎么会因为皇帝的赐婚而稍微的给我这个正妻一些面子呢。

皇后召我入宫，周渡修陪同。

可没想到在大殿之上，周渡修下跪求娶姻缘，他要娶春桃入门。

皇上龙颜大怒，新婚燕尔不足三日便着急纳妾 这传出去可是要闹笑话的。

可令我心寒的，是我这个所谓的夫君宁愿冒着被全京城人笑话的风险，也要替他的心上人求娶这门亲事。

而我，他的正房妻子，站在那里像个笑话。

后来几番争执不下，皇上也松了口。

择日迎娶春桃入门，为侧福晋。

可我受如此奇耻大辱，我爹怎么能忍受。

手握30万雄兵，拿着20年的带兵功绩向皇上请求。

「老夫只有一女，疼的宝贝一般，怎么能让她与丈夫结婚三日便纳妾入门。」

「我女儿就不能受这个委屈，除非这个妾入了门只当是我女儿的丫鬟随意使唤。」

「若非这样，我们孙家是万万不干的。」

父亲的态度坚决，连皇帝都要思索几番。

毕竟这疆土都是我爹真刀实枪拼下来的,这万亩江山都要仰仗我家里。

所以听说周渡修倾慕于那个六品人家的女儿要求娶的时候，我如同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开始大笑。

「你可真是幼稚，既然为了一个女人要放弃你的丰功伟业。」

「你可知圣上为何将你我两家联姻?你可知我家里的父母弟兄都在为朝廷卖命。」

「周渡修，我们出生在这样的家庭，是谈不了儿女情长的。」

周渡修之所以敢这么对我，是根本不知道我对于朝廷的重要性。

我背后庞大的家族，爱我的父母弟兄，让我无论嫁到哪里身在何处，都不可能受委屈。

所以无论是和离，或者是休书。

都应该由我来提。

「你说我不该动春桃，可是我又对她做了什么呢？」

我字字珠玑，怼的周渡修说不出话来，可曾经陪在我身边的贴身婢女竟然却站起来指控我。

「你把春桃小姐推进了月湖，险些丧命。」

「你现在竟然在这里给我装无辜。」

如果说曾经我还为她背叛我而难过，但现在我只想笑。

这样的人我还诚心把她带到身边，真是会咬人的狗不叫。

「好，不就是想让我离开这里吗？」

「我走就是。」

02

回到府里从小与我一起长大的桃桃为我打抱不平。

「你就这么放过了他们？」

「你怎么忍得下这口气？」

我随意的摆了摆手，只觉得离开了将军府十分解脱。

「我没必要与他们多加纠缠，既然周渡修不识好歹，我也没必要用我的终身去赌他的回心转意，和离也好，但必须由我来提。」

我这么一解释，家里人也知道了我的心意，自然也不会多加言说。

只是那京城外沸沸扬扬的好多张嘴，一人一口唾沫星子都足够把我淹没而死。

「没想到咱们丞相府的小姐也会被休弃。」

「把握不好丈夫的心，就算是丞相府的小姐又如何？」

「听说是妾室上位?」

「哼！京城谁人不知周渡修在与这丞相小姐成婚第三日就和圣上求娶那六品人家的小姐。」

「真的是天大的笑话。」

我听到这样的风言风语，自是不予理会的。

但是桃桃却是个急性子，推身出去就与这群人撕扯起来。

「你们说什么呢？我们丞相府岂是你们这种人可以议论的。」

「那周家是什么人家?若不是圣上赐婚，我们还看不上他呢。现在也轮不上他不要我们家小姐」

正争执不下的时候，这场闹剧的另一个女主角春桃上线。

她头上戴着价值不菲的簪子，身着华丽的衣裳，还真是的摆起了正室的架子。

一见到我的时候，便开始假惺惺的笑。

「真是冒昧姐姐，大伙怎么能说姐姐抓不住夫君的心呢，这对一个女子是多大的侮辱？」

她话虽这么说，脸上的挑衅却怎么都藏不住。

「我自然知道周哥哥是心悦于我，但我和周哥哥可真是万万没有容不下姐姐的，姐姐切不要多想。」

她这样的说辞，京城的人也都不是傻子，一时间便议论纷纷。

「这话说的好像已是正室之位了似的。」

「还真是个嚣张跋扈的女人呢。」

「认不清自己的地位。」

「怎么她说这话我总感觉有点，听着难受。」

这样的话语一出，春桃的脸开始紫一块青一块的难看

但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她周边的丫鬟为此急了，开始对着那些看戏的人口无遮拦。

「你们这说的什么话？我家小姐也是周家明媒正娶的。」

「正室侧室有什么不同？丈夫心悦于谁才是最重要的。」

「某些人没有本事留住丈夫的心，就来撺掇别人挖苦我家小姐。」

我根本不在乎她说的那几番话，只是我现在看着春桃那越来越不好看的脸，只觉得心里一阵畅快。

至于周渡修的真心，我还真不稀罕。

只是这种场合根本用不着我开口，我嫁过来之前陪嫁的贴身侍女便已经受过教导，如何管家，如何管理内宅，出门在外我的一等丫头就是我的盾牌。

于是看到春桃身边的侍女如此莽撞，上去就要教训。

「主子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

「当街议论当家主母，你可知道该当何罪？」

春桃也算是护仆的，一把将她的小丫鬟拉到身后。

「我家小丫鬟不懂事，但你也不应该当着主人的面教训我的人。其实说白了，你也就是个一等丫头，别狗仗人势的把自己当个人物。」

我的教育不允许我在大街上这样如同泼妇骂街一般，四周早已围满了观看这场好戏的人。

「春桃。」我终于忍不住开口。

「咱们自己家的家事回去说，别让外人看了笑话才是。」

可没想到她依然纠缠不休，最后还是我摆出大娘子的谱出面解决掉这些事，才没闹得沸沸扬扬。

我坐高堂之上，手掌狠狠的拍在案板。

「今天办的都是些什么事情！」

「春桃，做内室的自然要辅佐自己的丈夫，而不是口口声声的儿女情长。」

「这些东西想来你嫁过来的时候，家中父母也应当是教过的。」

「何况尊卑有别，你是侧室，却当街与我叫嚷，也是丢了周家脸面。」

我虽然平时不太爱管内宅的事情，但若是做了这个正室大娘子，定然是要摆出架子来的。

我质问的字字句句，音量不高但却颇为震慑。

「纵使你如何得宠，我也依然是周渡修的正室娘子，你刚刚大街上与我说话的语气，莫不是以下犯上？」

我所说的一桩桩一件件都是据理力争，说的春桃无有不是的。

「家族之事，都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闹出今天这档子事情，真是给周家丢脸。」

「那就罚你明日禁足，这点权利我作为大娘子还是有的」

我14岁学管家，从小家里嬷嬷就教导我，管家讲究的是以理服人。

可就算我说了这么多，春桃依旧满脸不服气的盯我。

「你以为你赢了吗？你以为你就凭着你那个什么大娘子的身份，就可以在这府里站稳脚跟吗？」

我没有恼羞成怒，反而淡定的要命。

「赢不赢的，对我来说没那么重要。」

「周渡修就算不爱我，我也是正室大娘子，统管全家。」

「而且我还最近听说了一件事情，你爹在其位却不谋其事，贪污了不少白银吧，我不知道这件事，如果有我爹爹弹劾上去，圣上会怎么处置呢？」

春桃听了事关家里的事情，立刻变了脸色，竟然深深的跪在了地上。

「姐姐我不是那个意思。」

她的声音极小，可我也故意调笑。

「如果你愿意当众与我道歉，喊我一声正室大娘子，我自然也是愿意接受你的。」

我对做什么正室大娘子不感兴趣，也对所谓周渡修的感情不感兴趣。

03

我的父亲作为一朝宰相，知道她的女儿差点被休弃，岂能压得下心里的那团火来，连夜扛着刀闯进周府。

「周渡修，你不过只是个小小官儿竟如此羞辱我的女儿，如果今日不能为我女儿出头，也妄图我为皇上戍守边关出生入死这么些年了。」

我从未见过父亲这番模样，曾经带兵打仗也不曾红过眼眶，现如今慷慨激昂，须臾的白发在风中飘荡，尽显凄凉。

「你这竖子欺人太甚，我就只这一个宝贝女儿，养的花朵一般，不是在你们这里受欺负的。」

当初周渡修也不过是从底层一步一步打上来，只不过我爹看他努力，对他稍有提拔。

所以面对我爹的时候，周渡修念下那一份知遇之恩也是不敢反驳的。

「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当初若不是我，你能有着万千产业，你能有如此欺辱我女儿的机会。」

我对这件事不予评价。

我爹是功臣，我娘是从小养在皇后娘娘身边的郡主，我哥哥也是驻守边关的战士，我们全家对于朝廷对于皇帝，都是忠心耿耿。

所以我们家地位可想而知。

我倚着屏风而靠，瞧瞧我爹怒骂周渡修自觉的心里淋漓的爽快。

只是这份爽快还没有持续多久，周渡修的母亲便姗姗而来。

周家凭接着周渡修发迹，周母自然也打扮的光鲜亮丽。

头上戴着华丽的金钗子，身上刚刚定做的衣服，可是那一步一动却也摆脱不了乡下人的气味。

「母亲。」我率先行礼称呼。

和周渡修如何都不算，我只知道自己的礼数不能丢。

周母假意微笑，坐上了正座。

「丞相可是因他们夫妻二人的事情闹得不愉快，那我看来大可不必。」

「我儿子自有分寸，咱们作为长辈的也不必多余掺和。」

周母一边说着，一边满含深意的看了我两眼。

「筱崎既然嫁过来，就是我们周家的人，这一家人哪里能说两家话？一天天分分合合的闹得不愉快，还让丞相跟着担忧。」

可真是假心假意，说的话字字句句都好像是为我好。

可我又想起平时周母对我的态度，于是满脸不屑的偏过了头。

像这种情况，自然是假装听不懂暗示为好。

我爹自然是急性子的，见周母如此说我自然是听不得，于是赶紧接话。

「分分合合闹得不愉快，那归根结底又是什么原因呢？」

我爹明知故问。

「满京城竟也找不出第二家人家新婚第三日便要求娶妾室的，我看，还是从令郎的身上找原因。」

「这样我也不为难你们，那个叫做春桃的小妾，你们还是想想怎么处置？」

「既然已经娶过来了，对方也算是六品人家的小姐，不似平常街上买的贱妾一般好打发的，恐怕是要费一番心思。」

「但是我女儿嫁到你们周家，不是来受委屈的。」

我自觉父亲所言极是，于是暗暗点头。

可没想到周母段位极高，比他儿子周渡修还要恬不知耻。

「倒也不用，那个男人没有三妻四妾呢？即是我儿子喜欢的人，我这个做母亲的也不便掺和。」

「至于家宅安宁，我还有一法子。」

「古有平妻之说，不如让春桃和筱崎一起……」

「岂有此理！」我爹气的怒目圆睁，怒摔杯盏，那破碎的瓷片当即从周母脸上划过，露出一道长长的血痕。

「想我孙家嫡女跟一个六品人家的庶女共待一夫，还平妻我呸，这辈子都别想，我们家是什么身份？别忘了如果不是圣上赐婚，我们是断然不会看上你们周家的。」

「我家姑娘只能接受一夫一妻，这辈亏都别想改变，我女儿宽容大度，让那贱人进府已经是给足了那竖子的脸面!」

「既然你都能说出这样的话了，那就和离，我女儿天仙般的人儿，还愁找不到如意郎君不成!」

我爹说的铿锵有力，简直是给足了我底气。

我一下子就拥有一个未嫁的闺房少女一般躲在我爹的身后，一脸怯生生的探出头看。

「和离?门都没有。」

「女子讲究三从四德，你的女儿如此善妒，自然是要休弃的。加之她又无所出，顶撞婆母，这一桩桩一件件就算是告到官府衙门那也是……啊！」

估计是她过于的激动，竟然生生地从椅子上摔了下来，疼的龇牙咧嘴。

然后又连滚带爬的跑到我和我爹面前，再一次威胁式的重复。

「和离?门都没有！这种妒妇只配被休弃。」

我爹气急了，一掌将他撂翻在地。

周母是一个孱弱但极其无理的老太太，一看我爹气急动手，连滚带爬的说要去告官。

我那年近七旬的老父亲，一把将我揽进他的怀抱。

「没事，就算是一世在家，爹也养的了你。」

看着我爹眼底的担心，我突然释怀了，这世上不是所有的家人都能这般疼爱子女，我何其幸运，能遇上这么好的爹娘。

「爹，你放心，女儿没事的，当初是女儿瞎了眼，如今纠正错误还不算太晚，若真是跟那样的人过一辈亏，才真真是女儿的不幸。」

他见我这么看得开，也放心了些。